不二堂
当下的时代被称作网络时代,人们多在电脑上完成自己的写作。这种由于科技的理性发展而带来的便利,喜忧参半。喜的理由太多,自不必说,忧的是呆板的印刷字体总让人觉得缺少了一些人情味,我们很难体会到古人所说的书如其人和见字如见人了。不仅如此,我们汉字语系的先贤们那种举案齐眉、红袖添香、轻抚砚石、提笔挥毫的书写状态也荡然无存了。
笔墨纸砚被称为“文房四宝”,是历代文人雅士书斋中的心爱之物。尤其是砚,除了具备实用的功能外,更兼有收藏和把玩的意义,因而也就有“石虚中”、“即墨侯”、“万石君”、“铁面尚书”的美誉。
砚的历史如何悠久,还不能轻易下结论。二十世纪七十年代末期,考古学家曾在陕西省临潼县姜寨一处原始社会的遗址中,发现了一套原始人用以陶器彩绘的工具,其中有一方石砚,砚有盖,砚面微凹,凹处并有一根石质磨杵,砚旁留存数块黑色颜料。很显然,这是先民们借助磨杵研磨颜料的早期砚的形制。由于这处遗址归属于母系氏族时期的仰韶义化,故这方砚台的实际寿龄已超过了五千个春秋。1975年在著名的湖北省云梦睡虎地秦墓里,也曾出土了战国的砚。不过,那时的砚实质上就是在石块上凿一个小坑而已。因为那时的墨系天然矿石,需用研棒把墨石在砚石上磨细调水而用。两汉时期,由于发明了人工制墨,墨可以直接在砚上研磨,因而不需要再借助磨杵或研石了,这个时期的砚才接近于现在的砚了。由于研墨的广泛使用,两汉制砚的材料和形式也发展了许多。除石砚外,陶砚、铜砚、漆泥也被开发出来。
文人雅士对砚的欣赏,除砚石本身的优劣外,更多地集中在砚的制作上。石质优、造形美、再配以雕刻铭画、铭文和命名等手法,使之成为和谐完美的一体,方可称得上美砚。产于广东肇庆端溪河畔烂柯山的端砚和江西歙州婺源龙尾山的歙砚是砚中极品。歙砚的起源有传奇色彩,《砚谱》中记载着这样一个传说,唐元年间,一位姓叶的猎人在猎狩时,发现龙尾山上五色云霞缭绕,如锦线覆盖,两侧有彩云宛转如行云游。他认定龙兆吉祥,就向山下走出,见溪间石子光洁如玉,便捡了一块回家,经过人工雕琢成砚,湿润适宜,研磨生辉。后来,他的子孙把此砚献给了歙州令,从此歙砚的名气也就传开了……
文人爱砚也赏砚。欧阳修有《题双龙对珠金星砚》诗:徽州砚石润无声,巧施雕琢鬼神惊,老夫喜得金星砚,云山万里未虚行。他以文为业砚为田,“我生无田食破砚”可见爱砚心之真切。诗人墨客如李白、李后主以至苏东坡、唐伯虎都是视砚如命,有很多美妙的故事。
砚的价值表现在三个方面,首先是砚材,即天地赋予的自然品相。其次是雕工,历代雕砚高手倍出,精致的工艺令人叹为观止。再者就是铭文了。随着文人砚的出现,砚的铭文越发受到文人的重视,寥寥数语,寄托无限情趣。一方砚,本身就是一件精巧玲珑的艺术珍品,再书刻上贴切的铭文,就好比锦上添花。文天祥曾有一玉带生砚,其铭文:紫之衣兮绵绵,玉之带兮磷磷,中之藏兮渊渊,外之泽兮日宜。呜呼!磨尔心之坚兮,寿吾文之传兮。60年后,杨维桢获得此砚,又作一歌:有客有客来文山(文天祥号文山),润如玉兮坚非玩,文山颓兮不可攀,留尔亦足销群奸”。
有“砚癖”之称的“扬州八怪”之一的金农(冬心),收藏有一百多方名砚,在其《冬心自写真题记》中称道为:“百二砚田富翁”,尤其对砚铭情有独钟。《冬心先生集》收有近百首砚铭。略数一二:《秋竹先生田砚铭》:“一夫用力,乃耘已田,割之获之,岁获大年,却无猛虎之吏,白昼打门横索钱”,既颂劳作,又刺恶吏,反映民生疾苦,托物咏志。《小蕉叶砚》铭文:嫩蕉叶,抽春芽,试作书,开新花”。《双鱼小砚》:“蝶鱼一双,墨沼春潮,莫书恨字,寄红板桥”。
攀枝花得天独厚,物藏丰富,产于金沙江深山陡岩的苴却砚即是其一。石色大都呈紫墨或深灰,质地细腻湿润,温嫩而不滑,如孩儿面美人肤。有蕉叶绿、鱼脑冻、金眼线、冰丝纹、金星、石眼等。特别是石眼,青如碧玉,红似金瞳,堪称一绝。更有石眼中更有含金星,形如猫眼,可谓天合之作,煞是珍贵。清同治五年有工匠试之凿砚,后有大姚县巡捡宋光枢送巴拿马国际博览会获奖,一举成名。
上品苴却砚质地细而滑,止于滑而发墨;呵气研墨,历寒不冰,久贮不干。苴却砚的重新开发始于1985年,近十年形成气候,大小作坊数十余家,雕砚高手出有十余人。他们在继承传统工艺的同时,充分利用石质条件,化腐朽为神奇,巧夺天工。张峻山等创作的《百猴砚》,通径1米有余,栩栩如生,活泼可爱,是为精品。苴却砚先后被中国文房四宝博览会评为“中国名砚”,获得“97中国新产品博览会”金奖、“中国第五届艺术节”金奖等殊荣。
苴却砚与端砚、歙砚相比较,质地不差上下,雕琢工艺水平也渐臻完美,差的是上千年的文化积淀。柳公权《论研》、欧阳修《砚谱》、米芾《砚史》、苏东坡《研评》在唐宋时期就使端砚、歙砚名满天下了,苴却砚奈何得了?只能是望史兴叹!多么希望诸葛孔明笔添苴却砚,奋笔拟战书,七擒孟获;多么希望也有山野村夫攀崖走壁采取苴却石,雕琢至成砚,被四川巡抚、云南都督赠与唐太宗、李后主、朱元璋或者是顺治皇帝。当然,这只能是一厢情愿了!
中国书法家协会前主席启功先生题“中国苴却砚”,千家驹先生称苴却砚为“砚中瑰宝”。西冷印社副社长刘江先生题“砚林珍品”。值得一提的是,九五年四月,乔石委员长出访日本、韩国时,特选苴却砚作为国礼,赠与日本天皇、首相、议长和韩国总统,受到高度赞誉,苴却砚声名日盛。
(原载《攀枝花文学》2005第一期 )